张宗祜:半生黄土恋,沧桑五十年浏览次数:521 发布日期:2006-07-07 分类:专业领域/环境地质/勘查徐 峙 李 凯 “我看到的情景是黄土高原最贫困地区的缩影,还有广大的黄土地区的人民多年来生活在贫困线上。作为地质工作者,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哈欠!哈欠!……” 由于空调的冷气开得有点凉,接受采访已经两个小时的 作为国土资源系统硕果仅存的两位中国科学院、工程院双料院士之一,国内最知名的水文地质工程地质专家,张宗祜在我国最早开展了碱湖水文地质和水化学调查研究工作,参与了我国第一次铁道建设工程地质工作,还曾作为专家组成员对三峡大坝的选址做出地质条件鉴定。不过,最让他魂牵梦萦的,还是那片黄土地。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黄土。 第一次进行铁路地质工作就几次遇到土匪, 其中一次还与土匪擦肩而过,幸亏一场大雨让土匪失去了耐心。 张宗祜说:老天爷救了我们的命 上世纪50年代初,中央拟修建从包头到银川然后到兰州的铁路。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国自行勘测的第一条铁路。北京大学地质系毕业的张宗祜,被派往西北,与姜国杰一起承担包头至银川线 从三盛公(即现今的蹬口所在地)渡过黄河,已是百里不见人烟的戈壁滩上,已是百里不见人烟的荒漠。他们找到荒野上仅有的建筑——一座破败的喇嘛庙,借喇嘛的火灶烧了些小米饭度过了一天,夜里就露天躺在戈壁滩上过夜。次日,他们正准备出发时,远远地来了两个骑马的人,手里拿着枪,绕着卡车转起圈来。张宗祜和同伴坐在车顶上,知道是遇上了土匪。好在车上除了牛皮筏子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在土匪犹豫要不要动手时,天边突然卷来一片乌云。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土匪失去了耐心,离开卡车扬鞭而去。张宗祜与同伴捡了条命回来。 到达银川后,他们要从银川市以北的新城镇开始,沿测量的铁道中线步行近 一天,张宗祜和同伴完成了当日的地质考察,晚上就住在黄河边的低漫滩上。运送粮食的木船停靠在黄河边,距帐篷有七十多米。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百里之内没有一点亮光,木船上的马灯成了唯一的亮点,这亮点却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危险。夜里,附近山上的武装土匪发现黄河上有灯火,便下山直扑这里,并向停船处开枪射击。张宗祜在睡梦中惊醒,随解放军一起迎击。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对方,在解放军一阵机枪扫射之下,这股匪徒四散而逃。 在到达内蒙古陕坝的前一天夜里,在驻扎地附近,张宗祜一行又一次遇到了武装土匪。这一次,解放军战士主动出击,悄悄摸入了土匪窝,用步枪缴获了匪徒手中的冲锋枪,并发现这伙土匪正是上次遇到的那一拨。回来后大家感到了后怕:土匪拿的是冲锋枪,而且子弹都已上膛,万一正面交起火来,肯定会造成伤亡。 这是张宗祜第一次从事铁道工程地质勘察工作,也是国内最早的一次系统地为铁道建设进行的工程地质工作。 “第一次进行铁路工程地质勘察就遇上土匪,心里怕不怕?” “怕,当然怕,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是老天爷救了我们,是解放军保护了我们。”张宗祜乐呵呵地说。 “面对那样的荒凉和危险,内心有没有产生过孤独感?有没有动摇信心?” “没有,从来没有,那时候年轻嘛。”面对提问,张宗祜微笑着,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不过,其中的种种艰辛,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得到呢? 黄土高原的贫困刺激着张宗祜, 他决心用自己的地质知识,改变这个地方的苦难 1951年,张宗祜被中央选派为第一批赴苏学习的留学生,在苏联读研究生。在导师的建议下,他选择了黄土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但他没想到,黄土最终超越了学术研究的范畴,而成了他生命中至高无上的精神支柱。 1958年,甘肃省规划了一条自甘肃南部引洮河水至甘肃东部的大型引水工程,渠道长度近千公里,主要是想解决陇东地区的缺水问题,以增加甘肃的粮食产量。 张宗祜领衔的原地质部水文地质工程地质研究所黄土研究组,负责引水工程通过黄土高原地段的黄土工程地质研究。从宁夏固原经过清水河与甘肃环江间的分水岭地区到甘肃庆阳土桥的一段,基本上没有手推车能行走的路。艰难的行程和沿途的地质工作,使他们在天黑之后还未能找到住宿的村落。起伏绵延的黄土梁和纵横的沟壑茫茫一片,在晚上根本找不到一户居民的窑洞位置,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起主高声呼喊老乡,以求得到回音。呼唤了很久很久,才在绝望中听到了远处有狗叫的声音,他们立即奔向那里去,一位老乡把他们引进了窑洞,总算才有了过夜之处。这位老乡告诉他们,在他们喊叫时,有些老乡不敢出来,他曾是八路军战士,胆子大,就出来了。 次子,明媚的阳光和清冷的空气使张宗祜忘掉了昨日夜里的不安。但是当他面对眼前这一片枯黄贫瘠的土地和那纵横交错、深达一二百米的沟壑,看到老百姓终年靠雨季汇集起来的一点雨水维持生命,了解到这里的庄稼每亩一年只有几十斤的收成,严重的水土流失使肥沃的土层被侵蚀殆尽时,他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他知道,此生注定是无法离开黄土了。 接下来的几年间,张宗祜带领黄土组的成员战胜了西北高寒地区的种种困难,在宁夏固原以东的黄土梁顶上进行了多次黄土层的渗透性试验,取得了国内最早一批有关黄土渗透性的资料。但可惜的是,引洮工程由于总体规划的不合理以及相继而来的几年人为和自然灾害,1961年以后就中途夭折的了。不过,尽管这项工程停止了,但张宗祜的黄土之路却刚刚开始。黄土高原的贫困,成了他一生的牵挂和动力。 回想起这段往事,张宗祜似乎仍不能平静。“我看到的情景是黄土高原最贫困地区的缩影,还有广大的黄土地区人民多年来生活在贫困线上。作为地质工作者,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半个世纪以来,张宗祜跑遍了黄土高原的每个角落, 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理论。 但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实现很多想法, 而且也没有人能帮他去实现 “在黄土高原跑了这么多年,最怀念的地方是哪里?” “最怀念的地方?整个黄土高原。”张宗祜脱口而出。“黄土高原对我来说是一个整体,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哪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的确,张宗祜大半生都与黄土高原打交道,黄土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元素。从1956年开始,除了因“文革”中断10年外,他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求索在黄土地上。他研究黄土的野外实践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在国内可谓第一人。他主编绘制的《中国黄土类土工程地质图》、《中国黄土高原地貌类型图》等,已经成为我国在黄土高原上进行建设必不可少的“宝典”。 虽然已经年逾古稀,但张宗祜依然保持着每年都要上黄土高原的习惯。“每当我来到黄土高原野外工作,都感到有些新的认识。看似均一的黄土高原,从地貌、地形的发育特点、发育历史以及每四纪地层学上的特征、古环境演化过程等方面都蕴藏着非常丰富的地质信息,有待地质工作者去揭示它、认识它。不过现在变化很大,好多地方以前荒无人烟,现在都成了繁华的城市,我都认不出来咯。发展很快啊。”张宗祜笑着说。 “有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情?” “有啊,最大的遗憾是很多想法没有精力实现了。”张宗祜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特别是对于黄土成因,我有很多证据可以证实,国际上主流的‘风成说’是不成立的。”说着他随手便拿出一本地图册,轻车熟路地翻到有新疆和甘肃地形的一页。“‘风成说’认为黄土是从沙漠吹过来的,但是我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考察的时候发现,沙漠下面埋藏着湖相沉积物,沙丘和沙漠形成的时间很晚,最多也就是十几万年,而黄土高原在两百多万年前就形成了。十几万年的沙漠怎么可能形成两百万年的黄土高原?现在我得到的证据越来越多,但是我已经没有可能去取得科学的、无可争辩的证据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您什么时候去的沙漠?” “四五年前吧”。 四五年前,他已经75岁了,还要穿越大沙漠!我心里暗自感叹。“那后继者能完成您的心愿吗?” “现在没有后继者啦。”张宗祜哈哈大笑,笑声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原来我们有一个实力很强的黄土研究组,但是经过机构改革,现在都分散到全国各地。加上经费原因,现在很少有人搞这个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建黄土研究组,把黄土研究进行下去。” 在科学研究之余,张宗祜有着广泛的爱好。他爱读历代史学、古典名著,常引经据典给人以不同的启迪;他爱听音乐,尤其是经典名曲和欢快的轻音乐,这被他视为繁忙中清静片刻的一种享受,他的一些文章常常是听着音乐一挥而就的;他通晓象棋、围棋,能操拳术,但轻易不露身手。“不过,总是没时间,太忙啊。”他感叹着。已经80岁高龄的他,现在依然不得清闲。这不,在忙完国土资源部水文地质环境地质研究所的50年所庆后,他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津,为天津市控制地面沉降出谋划策。“这是路上捡来的活。”张宗祜自嘲。在此之后,还有一大串要紧密的行程等待着他。 在这条路上,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人 物 链 接: 张宗祜,1926年2月生于河北省满城县。我国著名的第四纪地质、水文地质、工程地质、环境地质学家,著有《中国黄土》、《中国第四纪地质》、《中国北方晚更新世以来地质环境演化及未来生存环境变化趋势预测》等专著,主编《中国黄土类土工程地质图》、《中国黄土高原地貌类型图》、《中华人民共和国及毗邻海区第四纪地质图》、《亚洲水文地质图》等。现为国土资源部水文地质工程地南研究所研究员、名誉所长,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 (2006.6.16《中国国土资源报》5版) 附件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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