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晋冀农村地灾防治知识培训行动见闻

赵 凡

1994年,云南省红河州元阳村,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将57位村民永远地压在了山下。地质灾害给这个少数民族山村带来了不可复原的伤痛。而最让人痛心的是,那些死去的人本来是有生还机会的。

12年后,中共中央组织部、国土资源部、建设部、教育四部门联合组织了“全国农村地质灾害防治知识万村培训行动”。1900多名中央和省级讲师团成员带着地灾防治知识下乡。有地灾隐患点的18个省(区、市)1万个村庄里的上百万农民,正在集中接受一次防灾避灾教育。

2007年1月5日至12日,隆冬季节,记者随由国土资源部副部长、“全国农村地质灾害防治知识万村培训行动”领导小组副组长贠小苏带领的检查团前往云南、山西、河北,所见所闻的,是这些地区上上下下对地质灾害防治知识普及的巨大热情。

四部门联合行动的动员令一下达,各地的四部门马上行动起来了

河北省武安市,近2000人热闹地拥挤在村中心大礼堂,大家像看电影一样地听地质灾害防治知识讲座。没有座位的,就站在门口。

“能听到吗?”记者问。

“能听到”。

“听得懂吗?”

“懂”。

这是记者在采访时经历的一幕。

按照计划,全国地灾防治知识万村培训行动从2006年12月8日正式启动,到2007年2月10日结束。整个行动分为三个阶段:12月15日前是启动部署阶段。中央宣讲团分赴各省(区、市),完成对省级宣讲团的指导培训,并协助各省宣讲团完成分组任务:各省(区、市)完成组织部署。2006年12月16日至2007年1月底,进入宣讲培训阶段。各基层培训小组分赴指定地区的基层农村,以行政村和中小学校为培训单元,完成省级实施方案规定的基层培训任务。最后,是系统总结,将于2007年2月10日前完成。

一个涉及百万人的科学普及行动,要集中在短短的2个多月里有效的完成。

一个历时2个月的大规模知识下乡活动,要在1万多个经济欠发达,通信、交通设施建高相对落后,科学知识普及相对滞后的乡村进行,而且要进行得有声有色,深入人心,谈何容易!

2006年12月8日,全国农村地灾防治知识万村培训行动动员电视电话会议测结束,18个省(区、市)相关部门的领导干部,都感到了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四部门联合行动的动员令一下达,各地的四部门马上行动起来了。不同的部门,以前业务并不经常来往,现在主动、积极配合。很快,从省里到村民小组,组织机构建立起来了,不少市、县党政领导干部参与指挥。河北等省连气象部门也被邀请参与进来,该省各级参与者,从四部门变成了五部门。

扎实的组织领导工作,意味着万村培训行动在人力和物力等方面有了有力保障,也意味着这个行动开展得有规模、有速度、有层次。云南省红河州绿春县,一个少数民族人口占98%以上的贫困县,整个县城就建在一个坡度25度以上的山脊梁上,云南省国土资源厅把这个地区列入培训重点。号召绿春县的广大干部群众,把万村培训看成关于家园安全的重要使命。2006年12月初,当全国万村培训行动还在动员之时,绿春县早已动起来了。领导小组和领导机构迅速建立,培训资金马上到位。中央和云南省两级讲师团在最早的时间赶到了交通最不方便的绿春县。讲师团集中培训11个场次,覆盖了全县八乡一镇,1万我铭基层干部、地质灾害监测员和农民群众。2007年1月7日,当检查组来到红河州的时候,这个县的万村培训行动已经提前超额完成。

结合本地区防治地质灾害的实际需求,创造行之有效的培训方式,充实老百姓听得懂、用得上的内容,是各地万村培训行动的一个特点。中央和省级两级宣讲团成员来自各地,都是熟悉地方地灾防治工作的专业人员,其中很多人都参与过全国不同地区地质灾害调查评价项目,他们经过事先的深入调研,然后对农民讲课,比较好地结合了实际。

河北省把本省的地质灾害分门别类,针对不同地质灾害区的人群,制作成不同的易于携带的小册子。山西省结合黄土地区地质灾害的特点,编写出专门的教材。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很多老人不懂汉语,当地培训就采取双语甚至三语的方式,有时,当地干部或懂汉语的监测员在宣讲现场,拿起话筒,主动担当起翻译的角色。

山区农民居住分散,很难将人集中起来。国土资源管理部门就尽可能利用农民喜欢汇集的地点和习惯汇聚的时间来开展培训活动,如在赶集日设点散发宣传资料,在镇中心和村中心张贴宣传和标语等。

要在短时间内达到好的培训目的。不可能面面俱到,选择重点培训人群的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在云南、山西、河北,记者看到,有三类人,作为有延伸效益者,成为培训的重点对象:能够在群测群防体系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村干部、地灾防患点的监测员和能够把知识讲给家长听的学生。后者,被形象地称为“小小手拉大手”。

一种对地制裁灾害知识的渴望在全国延展,特别是曾经受过灾、有地质灾害隐患点的广大山区农村

我们都站在田垅上。

这地方,12年前,错落着不同规格的宅子。现在,全种着香蕉。顺着田垅,还可以看到一间很简易的工棚,村支书李家荣告诉记者,1994年那场没有预防的泥石流,毁掉了这个村这个地方曾有的繁荣。他家,死了两口人。

那天,泥石流即将滑下,惊恐的村民,多半以为躲在屋里更安全。一位老汉,极力阻止了正要逃出门的儿子儿媳,说“邻居家的房结实,快去他家”。结果,他们和邻居一起被埋在地下。

2006年12月24日,这个村的村民听了中央讲师团关于地质灾害防治的讲谈,痛哭失声,老乡抓住老师的手说,如果早知道这些,我们家的亲人,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中央讲师团成员翟辉,博士刚毕业,和同伴一起,从中国地质调查局成都地质矿产研究所来到云南省红河州,从12月23日开始,整整一个星期,就扎在山区讲课。每场讲课下来,他都要被老乡的热情感动。他说,参加中央讲师团的活动,一个深切的体会是:万村培训行动,不能说及时,因为已经有点晚,但的确太必要了,因为老百姓太需要了。

渴望,一种对地质灾害知识的渴望延展在全国,特别是曾经受地灾、有地质灾害隐患点的广大山区农村。

渴望知识,是因为有巨大的需求,据国土资源部地持环境司副司长柳源介绍,特殊的地质条件,决定了中国地质灾害的多发。现在,我们国家面临的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是,那些经济相对落后、科学教育相对落后的农村灾民表重、防灾能力弱,承灾能力差,恰恰是地质灾害损失的重点地区、也是地质灾害防治工作的难点地区。

1999年以来,国土资源部在地质灾害多发的山地丘陵区所在省(区、市),已经部署开展了1000多个县(市)的地质灾害普查工作。初步查明的各类地质灾害隐患点和受地质灾害威胁的人口在山区农村。

与这个比例完全相同的另一个统计表明,每年全国因地质灾害造成的人员伤亡和经济财产损失,农村点82%以上。

渴望之急切,原因还不仅仅如此。

21世纪,农村要发展,农民要致富,新农村建设在进行。

中国农民的概念中,进步和富裕,永远与房子的兴建联系在一起。

但是,应该选择什么地点建房!对这个问题答案的正确与否,有时候,甚至会决定此后农民在营造自己新生活时的命运。

2007年1月7日上午,云南省新平县新华乡,乡政府大礼堂正进行着这个地区的第一堂培训课。云南省讲师团的成员利用多媒体为500多名乡村干部、地灾监测员和部分群众讲如何避免山体滑坡和崩塌。

听课的“学生”,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几乎让人感动的专注。后来记者了解到,其中几个“学生”,家里新建的房屋,正面临地质灾害的危险。

被人叫了一辈子老师的丁老师,3年前花了30万元建新房。院落很大,中间有蓄水池。房间很敞亮,水泥涂抹的地面,粉刷一新的四壁。这房子在偏远的彝族地区,几乎就是小康水平了。但是,从2005年开始,院落和房间的墙面上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大,丁老师为此隐入困惑。听了讲师团的课,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房子,建错了地方。

山西省普阳县柏岩底村的村民,遭受着几乎同样的命运。

典土坡,大风吹过,一层层的黄土,上扬,再下落,天是蓝的,地是黄的,村口地质灾害防治培训工作的讲台上,特意摆放着红花,我们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来到了这个仍然住窑洞的村庄。

窑洞比较新,六七年前盖的,就在山丘下,与山连成一体。进去细看,却吓人一跳,屋顶,一条条的裂缝在呐喊着这个房间有危险。

随行的地质专家说,这是典型的切坡建筑。在并不稳定的黄土山地,人为切坡,很可能成为诱发地质灾害的重要原因。

培训教育了村干部,也教育了村民们,危险的地方,被标识出来,村民们认真地学习如何可监测地质灾害前兆,灾害发生后如何逃离等。

万村培训,让全国的地质灾害防治管理,从观念、认识上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

采访结束后,记者从国土资源部地质环境司了解到,根据初步的统计,全国万村培训工作已经完成了计划的70%以上。时间过半,任务过半。

这个数字,只是表现万村培训行动效果的成果之一。

而万村培训的效果,其实远远超出了数字的范畴。

在云南、山西、河北,记者所见所闻,是人们通过万村培训行动对地质灾害防治从被动到主动的观念转变,是人们群测群防素质、能力的提高,是人们对建高级新农村首先要讲究安全认识的提高。

云南两青年站在田埂上告诉记者,他们不仅自己听讲座,还把老人们听不懂的东西,解释给老人们。通过培训,大家已经知道地质灾害来临时,应该怎样跑了。

山西一村支书在接受了培训后,感到了身上的千钧重担。他说,建房选地,村里的治理规划很重要。

河北一老乡,抱着孩子来听课,他说,我们要从娃娃抓起。

……

万村培训,让全国的地质灾害防治管理,从观念、认识上,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

当记者问及云南省昆明市和红河州国土资源局的干部,“万村培训行动有什么效果”,他们说,最大的收获,就是提高了干部群众防治地质灾害的能力,有力地推动了群测群防体系的建设。培训,不仅是一个科学知识的普及,更重要的是,它激活了整个地灾防治工作的活力。

在采访中,记者看到,万村培训行动已成为地质灾害群测群防体系建设的重要内容。在培训的同时,云南开始强调在宅基地审批时要高度关注环境评价问题。河北加大了全省地质灾害5级监测体系的信息化建设。山西结合了矿山采空区的治理工程……

地质灾害,有天灾,也有人祸。万村培训行动,让广大的农民知道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很多干部说,我们不能阻止天灾,但是可以控制人祸。很多地方,只要我们不去破坏,就可以避免地质灾害。

随团采访结束时,记者请率团检查的国土资源部副部长、“全国农村地质灾害防治知识万村培训行动”领导小组副组长贠小苏和中共中央组织部王克里处长谈谈此次检查的体会。

贠小苏:一个突出的感受,是基层群众对地灾防治知识不同程度的缺乏,让我们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万村培训行动的意义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大。过去我们虽然也做过相关培训,但是比较分散、零星。这次培训,规模大,要求明确,重点突出。由于四部门的在与和各级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培训力度大,参与人员多,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王克星:万村培训行动不是简单的科普教育,它应该成为我们长期坚持的工作。要让老百姓真正从建设新村中获益,必须首先打好生命财产安全这个基础。希望广大的领导干部今后能对这项功在千秋的工作给予更多的重视。

压题图为甘当时省宣讲团人员向村民赠送地灾防治学习资料。

(2007.1.25,中国国土资源报,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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